第五章

慈母盼子平安归

贤妻思夫芳心碎

再说，自从奋强进山以后，杜筱倩和小鹃的两颗心也就随着奋强去了。虽然奋强每次进山都能平安回来，但是杜筱倩每次都是日夜焦虑地如坐针毯般地期盼着儿子的归来。

如果说杜筱倩期盼儿子是牵肠挂肚的深沉的母爱的话，那么小鹃对奋强的企盼则是梦断魂绕的缠绵的夫妻恋情。小鹃自从过门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是在心爱的男人的怀抱里进入甜蜜的梦乡的，有时奋强外出有事，她就坐在炕上耐心地等待，不管等多晚，她都是在等，直到心爱的男人回来，不躺在心爱的男人的怀里她就困不着觉。怀孕后期，虽然不敢再贪交合之乐了，但是只要心爱的男人摸摸她亲亲她，她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欢乐。生了孩子以后，虽然不能和心爱的男人困在一起了，但是只要每天能听到男人的声音，她就感到非常得快慰。奋强这几天进山，使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恩爱夫妻分别的绵绵的相思之苦，她觉得度日如年，她无数次在心里想：像自己这样的一天也离不了心爱的男人的女人是不是太没出息了？但她又总是每时每刻地不能自拔地沉浸在对男人的缠绵的思恋之中，特别是从奋强走了后的第七天起，她那缠绵的思恋之情中又搀进了焦虑和不安。第九天，她一天没吃多少东西，夜已经很深了她还是困不着。虽然杜筱倩心里也是万分焦急，但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似的安慰小鹃。小鹃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又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心爱的男人正在黑沉沉的荒野上卷缩在狗皮上困觉，突然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向她男人猛扑过去，她吓得尖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她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小鹃的这一声尖叫把熟睡中的盼曦惊醒了，他以号啕大哭来表示强烈抗议。杜筱倩听到小鹃尖叫了一声“奋强哥”，知道小鹃是做噩梦了，于是她一边将盼曦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一边对小鹃说：“奋强身强力壮，又会武功，还带了你磨的那把镰刀，所以他不会有事的，明天晚上他一定能平安地回来。”尽管杜筱倩这样安慰小鹃，但小鹃还是一夜没有合眼。

第十天的今天，小鹃一点饭也吃不下了，杜筱倩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奋强每次进山都没事，这次也不会出什么事，你甭担心，你在月子里不吃饭不行呀！为了孩子你也得吃饭呀！”可是不管杜筱倩怎么说，小鹃就是听不进去，她觉得心里闷得难受，一点也不觉的饿。杜筱倩无可奈何了，就和小鹃一起在万分的焦虑之中等啊等啊……

晚上大约九点多钟，奋强终于到家了。他见屋里还亮着灯，便知道娘和小鹃还没有困，正在等着他回家，他心里感到一阵发热。他兴奋地在院门外用沙哑的声音喊：“娘，我回来了，快开门！”听到奋强的声音，小鹃尖叫一声：“娘，奋强哥回来了！！”这一声尖叫又惊醒了小盼曦，盼曦用洪亮的声音大哭起来，不知是向娘表示强烈的抗议，还是欢迎爹的平安归来。杜筱倩立即从屋里向外跑，一边跑，一边情不自禁地用颤抖的声音说：“儿，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奋强进了屋，杜筱倩像见了一个陌生人似的愣愣地端详起儿子，奋强放下东西，笑着对娘说：“你的宝宝一根头发都没少。”杜筱倩听了儿子这话，才从惊喜中还过神来，就要忙活着给儿子做饭。奋强又用沙哑的声音说：“你甭做饭了，我买了很多狗肉，咱们煮狗肉吃。你先烧着水，我喝点水就剁狗肉。”小鹃在东屋里喊：“这屋里有热水，快过来呀！”

奋强拿了一个碗，笑着对娘说：“我到屋里喝点水，也看看孩子。”杜筱倩知道儿子的心事，他知道儿子看孩子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看媳妇，于是用慈祥的微笑表示了默许。

奋强一进屋，见小鹃抱着孩子坐在炕沿附近正在给儿子喂奶，小鹃敞着怀，露着一个雪白鼓涨的乳，儿子正含着乳头大口大口地吸着。奋强发现小鹃那张有点苍白但却表露着异常惊喜的美丽的脸蛋上挂着两滴泪珠，奋强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向小鹃表达安慰，于是就傻乎乎地站在炕前笑着看妻子，小鹃不好意思地娇羞地一笑低下了头。久别的夫妻俩竟尴尬地沉默起来……

小鹃在奋强回家前，设想了很多见心爱的男人的方式：奋强一进屋，她就扑上去狠命地亲心爱的男人的那张英俊的脸，以表达缠绵的相思之情；奋强一进屋，她就倒在心爱的男人的怀里撒娇地哭一阵；奋强一进屋，她就躺在炕上装作没听见，等着心爱的男人上来摸她亲她……可是一听到心爱的男人的声音，她的思维顿时就乱了套，她设想的许许多多的恩爱夫妻见面的方式都用不上了……竟进行了这样的简单的对话：“你回来了？”，“嗯。”；“这次进山顺利吧？”，“嗯。”；“没遇着什么危险的事吧？”，“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你的嗓子哑了，快喝点热水吧。”，“嗯。”。

奋强倒上一碗热水，一边小口喝着热水，一边好奇地望着儿子吃奶的可爱的样子。小鹃却默默地抬起了头，开始仔细地柔情脉脉地端详她日夜思恋的心爱的男人，当她看见奋强那脏稀稀的衣服、那蓬乱的头发、那布满尘土的失去了红晕的脸、那又粗又硬又长的胡子、那伤痕累累的手时，心里难过极了。她在心里想，为什么像奋强这样有文化的聪明出奇的英俊的男人会变得像一个讨饭的，这是什么世道呀！她为心爱的男人委屈，她为心爱的男人不平，想着想着，她终于抑制不住心酸的泪水。

奋强见爱妻突然泪流满面，意识到是自己的不佳的形像让妻子伤心了，于是灵机一动，从衣袋里摸出一块糖块赛到了小鹃的樱桃小嘴里，这一招还真灵，小鹃立即破泣为笑。

“奋强，你怎么买这么多狗肉呀，怎么还有一只老母鸡？”奋强听到娘在堂屋里这样喊，就走出来，见娘已经舀上了洗脸水，正拿着毛巾肥皂站在脸盆旁，于是一边洗脸，一边说：“狗肉是犒劳你和小鹃的，老母鸡是给小鹃补身子的。”

奋强洗了几把脸，杜筱倩将肥皂递到儿子的手里，奋强洗完脸，刚要站起来擦脸，杜筱倩却用左手按住儿子的脖子，用右手拿毛巾给儿子擦起脸来，奋强老老实实地蹲着，让他亲爱的母亲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深沉的母爱……

奋强从麻袋里拿出了他买的东西，说：“这饼干你和小鹃一人吃一包，有志那两个‘千金小姐’一人一包，这虾酱咱留下一半，这烟我抽两盒，那八盒给张大爷和有志抽，这两瓶酒我捎过去和张大爷、有志一起喝，明天我去趟青山岭把这些东西捎过去，再拿上块狗肉。”奋强又从衣袋里摸出了糖块，扒了一块塞到娘的嘴里，又数出了十块糖，说：“这十块给有志那两个‘千金小姐’吃，小鹃吃了一块了，还有八块，你和小鹃慢慢吃。奋强又从衣袋里摸出钱，递给他娘，笑着说：“这是这次进山的收获，除了买东西，还剩下这六十元三角六分钱。”杜筱倩说：“明天你吃了午饭去，晚上住一宿和有志说说话。后天正好是黑石崖集，你给盼盼他老爷捎二十块钱过去，让他们添补添补日子。”奋强打断娘的话，急切地问：“盼盼？盼盼是谁？”杜筱倩嗔怪地瞪了一眼儿子，说：“盼盼能是谁！是你儿子呗！你不是给你儿子起名叫‘盼曦’吗？你进山以后，我和小鹃就开始叫他‘盼曦’，也叫‘盼盼’。”奋强兴奋地低声自言自语着：“唷，儿子叫‘盼曦’，也叫‘盼盼’。”杜筱倩又说：“你嘟囔什么呀，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奋强笑着说：“娘，你甭说了，我已经明白了。”杜筱倩说：“你明白了什么了？”奋强说：“给盼盼他老爷捎二十块钱，我在盼盼他老爷家里住一宿，后天和盼盼他大舅、我的好同学兼大舅子张有志同志一起去赶黑石崖集，买米、买面、买鱼。还买什么？”突然从东屋里传出了小鹃银铃般的笑声，杜筱倩也被聪明的儿子刚才说的这话逗乐了，于是这个贫穷但幸福的家里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奋强一边洗狼肉，一边将他遇到徐汗青的过程说了一遍。杜筱倩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主要是和我讨论一些古典文学名著，很少给我讲他在大学里和在战场上的事情，有时在我不断的追问下他才轻描淡抹地给我讲一点。没想到你这次进山却碰上了你爹的救命恩人的儿子，这真是奇遇。”奋强又把挖到卧龙山老参的事说了一遍。杜筱倩和小鹃异口同声地说：“快拿出来看看。”奋强擦了一下手，从衣袋里摸出了卧龙山老参。

小鹃披着花袄跑出来了，小心翼翼地拿着卧龙山老参好奇地端详着，杜筱倩在一旁说：“这参好像是少了一半。”奋强又把为什么将参给了徐汗青的原因简要地说了一遍。杜筱倩立即表扬儿，说：“这事你做的好，知恩不报是小人，那人他爹救了你爹的命，你这次也算是替你爹报了一次恩。”奋强说：“我这次能挖着这卧龙山老参，是因为小鹃有福气，用这块参煮那只老母鸡给小鹃吃了，小鹃的身体一下子就补过来了。”小鹃听了奋强这话，感动得哭了……

奋强开始剁狗肉。奋强剁着狼肉，不由得又想起了与狼生死搏斗的情景，想着想着，心中又充满了仇恨，于是，很劲剁一下，就自言自语地骂一句“操您娘”。杜筱倩在一旁望着儿子那异常的发狠的表情，一下子警觉起来，细心的她发现了儿子的上衣上隐隐约约有干了的血迹，就突然问儿子：“这狗怎么四条腿没了？”奋强随口答道：“两条后腿我们在山里用篝火烤着吃了，两条前腿我给了——”奋强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就赶紧打住话头不说了。可是细心的杜筱倩却接着追问道：“狗怎么会在那深山老林里？晚上还有买狗肉的？你和谁用篝火烤着狗的后腿吃了？前腿你又是给了谁？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奋强面对娘的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追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是尴尬地望着慈母。

杜筱倩没有再问儿子，而是去了院子，不一会拿着那把镰刀回到屋里，在煤油灯下一看，接着又低声问奋强：“这镰刀上怎么也有血迹？怎么卷了三个大刃子？你是不是遇着狼了？这是不是狼肉？”奋强心想，由于自己的失言和粗心，而暴露了马脚，想蒙骗细心的娘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低声对娘说出了两次遇到狼的真情，最后又嘱咐娘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小鹃。”

杜筱倩听了儿子的讲述，如万箭穿心，但她强忍着终于没有让辛酸的眼泪流出来，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呵，原来是这样，锅开了，你放上盐吧。”奋强站起来抓了一把盐放在锅里，用勺子搅了几下，就拿了一个碗放在锅台上，杜筱倩说：“肉还不熟，再煮会才行。”奋强说：“我饿了，我先舀碗肉汤泡个煎饼吃。”

奋强用热乎乎的狼肉汤泡着煎饼有滋有味地吃起来，不一会四个煎饼就下肚了。奋强又要舀肉汤，杜筱倩立即夺过勺子，说：“光喝汤不吃肉了？”奋强说：“你和小鹃吃肉吧，我不馋肉。”杜筱倩听了儿子这话，心里又是一酸，异常坚决地说：“你不吃肉不行！”奋强无可奈何地笑着说：“那好，我到我屋里先抽袋烟，肉熟了你再叫我。”

过了一会，杜筱倩用一根筷子戳了一下狼肉，觉得熟了，就舀上了三大碗肉，她端着一碗肉走到东屋里，见小鹃已经熟睡了，她从她那迷人的睡态上看出，小鹃正在做着甜蜜的梦，她知道小鹃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她不忍心再把小鹃叫醒，让小鹃好好地做一个甜蜜的梦吧。

杜筱倩又走进西屋里，见儿子也已经熟睡了，她见儿子眉头微皱，两个腮上挂着两颗泪珠，她见儿子这面带极度的疲惫和忧伤的睡态，终于禁不住泪流满面，她也不忍心再叫醒儿子，就轻轻地给儿子脱了鞋，盖上了被。

杜筱倩默默地走到堂屋里，坐在饭桌旁。杜筱倩也已经是两天两夜没吃没睡了，当奋强平安归来的时候，她的肚子里立即产生了强烈的饥饿感，她恨不得一口吃上三个煎饼，但是面对这她相依为命的宝贝儿子用生命换来的狼肉，她的饥饿感又消失了。这个苦命善良的女人默默地流了一会眼泪后，又将三碗狼肉倒进了锅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后，就去了东屋。

奋强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那四个畜生领着警察来抓他，他据理力争，但是警察根本不听他的辩解，不由分说给他戴上手铐就要带走，于是他拼命地呼喊：“娘，救救我！娘！救救我呀！”

奋强惊醒，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他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闹钟，已经快五点了，他觉得身上很难受，就决定到院子里洗个凉水澡。

他先到院子里拿了一些柴火，在锅底里点上了火，就到院子里洗澡。他见缸里的水不多了，就决定吃几个煎饼后去跳水。洗凉水澡是奋强从上高中时养成的习惯，他听欧阳皓月讲，毛泽东在上学的时候就产生了救国救民的远大的政治抱负，为了锻炼一个强健的体魄，毛泽东一年四季都是坚持用凉水洗澡。奋强当时也怀着当大数学家的宏伟理想，于是就和有志一起洗起了凉水澡。奋强洗完凉水澡，觉得疲劳感顿消，他洗干净了裤衩凉在院子里。他到屋里掀开锅盖，香喷喷的狼肉令他垂涎如滴，但他舍不得吃，于是又舀了一碗狼肉汤泡着煎饼吃起来，不一会五个煎饼就下肚了。他找了一块粉笔头在堂屋的地上写了这样的留言：

亲爱的老娘：

宝宝已经吃了早饭了，宝宝挑水去了，狗肉已经温热了，你和小鹃要多吃点。

杜筱倩和小鹃被盼曦的哭声惊醒，杜筱倩一睁开眼，见太阳光已经照到窗户上了，于是就赶紧起来，她一边给盼曦换尿布，一边对小鹃说：“昨天晚上我煮好了狗肉，但我发现你困得很香，就没叫你。我吃了一大碗狗肉，真香，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奋强平安回来了，你还不害饿？”小鹃娇羞地一笑，说：“娘，我现在能吃上两大碗狗肉。”杜筱倩笑着说：“我这就去温狗肉，你可得说话算数，必须吃上两大碗。”小鹃又娇羞地一笑，说：“奋强哥一定很困了，你先别叫醒他，让他多困会。奋强哥进山十天，一点油水见不着，他醒了的时候，你一定让他多吃点肉。”杜筱倩说：“奋强有你这样的好媳妇疼他，将来有一天我死了也就瞑目了。”小鹃说：“娘，你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和奋强哥好好孝敬你，让你活个大年纪。”杜筱倩听了这话，心里甜滋滋的，就笑着说：“好好好，我今后再也不说这样的不吉利的话了。”

杜筱倩走到堂屋，看到奋强在地上的留言，先是甜蜜地一笑，但接着又辛酸地滚出了两滴眼泪。她知道儿子的心中充满了因为理想的破灭而带来的巨大的痛苦，但懂事的儿子却把巨大的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里，并想方设法让她快乐，儿子这幽默的留言也是让她快乐的一种方式。

杜筱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洗了脸，舀了一大碗狼肉端到东屋里，小鹃惊讶地说：“谁温的肉？”杜筱倩笑着说：“还能是谁呀，奋强温好肉就挑水去了。”小鹃说：“等我出了满月我就去挑水。”杜筱倩：“我知道你疼奋强，但奋强能舍得让你去吗？”小鹃又笑着说：“他不让我去，我不会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去？”杜筱倩说：“那他回家后不就找我算账了？”小鹃动情地说：“你和奋强哥对我真好！”杜筱倩笑着说：“别多说话了，你不是饿坏了嘛，快吃肉吧。”小鹃嗅了一下热气腾腾的狼肉，迷人地一笑，说：“呀！真香！”小鹃用筷子挟了一大块狼肉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小鹃咽下去一口肉，说：“我吃了好几回狗肉，但是都不如这狗肉香。”杜筱倩立即说：“狗肉还不都是一样的，你一定是很长时间没吃狗肉了才觉得这狗肉香。”小鹃笑着说：“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娘，你也快去吃吧。”

杜筱倩刚走到堂屋，就听见了开门声，她知道是儿子回来了，就立即拿着一条毛巾跑出来，奋强刚放下水，杜筱倩就上去心疼地给儿子擦汗。奋强说：“娘，我自己来。”杜筱倩嗔怪地瞪了一眼儿子，说：“小鹃没过门的时候还不都是娘给你擦汗？”奋强立即弯腰笑着说：“好好好，让娘给宝宝擦汗。”杜筱倩又被儿子逗笑了。杜筱倩已经发现锅里只是少了一点肉汤，但肉一点也没少，所以当奋强向缸里倒水的时候，她在一旁低声说：“你为什么不吃肉？”奋强一本正经地说：“今早晨我吃了一大碗肉。”杜筱倩轻轻地拧着儿子的右耳朵，说：“娘的眼还没有花，你再撒谎！”奋强低声笑着说：“大前天夜里，我吃了一条大狼腿，犒劳过来了。”杜筱倩说：“不行，你不吃，娘也不吃了。”奋强立即求饶：“好好好，我吃，我吃，中午我一定吃还不行吗！”

“你们在说什么好事呀！”杜筱倩听到小鹃这样在屋里喊，立即说：“我对奋强说，你说能吃上两碗狗肉，奋强说你吃不上，我就想和奋强打个赌，你可不能让我输呀！你可得一定吃上两碗呀！”奋强向娘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奋强走到东屋，一进门就说：“你能吃上两大碗肉？我才不信哩！”小鹃把油光光的小嘴一撅，娇声说：“你就瞧着吧。”奋强坐在炕沿上看着小鹃吃肉的样子很可爱，就情不自禁地说：“你的樱桃小嘴吃起肉来的样子更好看。”小鹃甜蜜地一笑，说：“那你就看个够吧。”奋强凑上去在小鹃那娇嫩的腮上亲了一口。小鹃心里甜甜的，但嘴上娇嗔道：“你的胡子扎得人家怪痛，快去刮刮胡子。”奋强摸了一下子自己的胡子，说：“遵命！”

奋强从东屋里出来，见娘正看着碗里的狼肉发愣，聪明的奋强立即就明白了娘的心思。奋强走到西屋门口，咳嗽了一声，杜筱倩抬头看儿子，奋强打着手势示意她过去。她走到西屋，低声说：“啥事？”奋强低声说：“这只该死的恶浪想吃你的宝贝儿子，结果却成了你的宝宝孝敬老娘的美餐，这都是天意，你要是不吃狼肉，那就是违背了天意。”奋强这一套幽默话还真的给杜筱倩提了胃口，杜筱倩用指头戳了一下儿子的饱满的前额，笑着说：“娘吃！娘要是再不吃，不仅违背了天意，更对不起勇敢又孝顺的宝宝。”

奋强刮完了胡子出来，听见娘在东屋里和小鹃说话，就悄悄地拿着菜刀去了院子。小鹃听到母鸡的叫声，就立即喊：“奋强哥，你别杀老母鸡了，我——”小鹃的话还没有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了奋强的声音：“你说晚了。”小鹃赶紧趴在窗户上一瞅，见奋强正拿着鸡向碗里放血。小鹃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大门外有人喊奋强：“奋强，你请的十天假到期了。咱队长让我对你说，今天到南山送粪，连送三天，每人送二十筐，谁先送完了就回家歇着。”奋强的声音：“送哪里的粪？”大门外的人的声音：“村南咱队积的土肥。”奋强的声音：“嗯，知道了，我接着就去。”

奋强从院子里走进来，对娘说：“你们都听见了，我得先去送粪，我今上午得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中午可能晚一点回来，下午我去小鹃家，明天我和有志去赶集，后天一天我就能把两天的任务完成了。你现在就把老母鸡拾掇好，用小锅和老参一块煮，开了锅后就用小火煮。”杜筱倩说：“娘干这些活甭你嘱咐。”小鹃却低头坐在炕上，默默不语。

奋强挑着筐走后，小鹃流泪了，杜筱倩长吁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心疼奋强，那我就不心疼？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呀！咱卧龙山区的庄户人不都是这样吗？”

太阳已经偏西了，但是奋强还没有回来，杜筱倩看了一下闹钟，已经一点多了，于是她站在院门口默默地流着泪等着儿子归来。突然，儿子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野，她立即回到院子里，闭上院门，从门缝里望着她的“宝宝”，奋强越来越近了，她见儿子汗流满面，步履艰难，她立即产生了万箭穿心的感觉，她突然见儿子歪倒在路边，闭着眼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她立即冲取出，哭喊着向儿子踉踉跄跄地跑去。

奋强突然听到了娘的哭声，就猛地坐起来，一看，立即从地上弹起来就向娘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娘！发生啥事了？”

奋强发现娘突然瘫坐在地上向他摆手，接着院子里又传出了小鹃哭喊声：“奋强哥！奋强哥！”，接着小鹃穿着单一单裤赤着脚从院子里冲出来，杜筱倩立即转过身去向小鹃有气无力地喊：“没啥事，你快回去！”小鹃愣了一下就向杜筱倩跑去，奋强和小鹃同时跑到娘的身边，奋强摇晃着娘的肩膀，气喘吁吁地急切地问：“娘，发生啥事了，快说！”杜筱倩面带愧色地说：“娘看见你突然躺在了路边，认为你累昏了，你快把小鹃抱到屋里去。”奋强抱起小鹃笑着埋怨娘说：“我就是想躺在路边歇歇，你可把我和小鹃吓坏了。”

奋强抱着小鹃走到院子里，小鹃像婴儿一样软绵绵地卷缩在心爱的男人的怀里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奋强禁不住低头亲吻了一下娇妻的那双微闭着的迷人的眼睛。

奋强抱着小鹃刚走当堂屋，就听见儿子突然大哭的声音。儿子的哭声立即牵动了小鹃的心，小鹃在奋强的怀里娇声说：“咱儿子抗议了。”奋强抱着小鹃走到东屋里，那小家伙就像懂事似的，立即停止了哭泣，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奋强。奋强将小鹃放在炕上，小鹃却搂着奋强的脖子，娇声说：“再亲亲俺。”奋强又亲吻了一下小鹃那诱人的小嘴，在一旁的儿子又大哭了，奋强放开了小鹃，笑着说：“儿子又抗议了。”小鹃对心爱的男人妩媚地一笑，就抱起儿子，掀起衣服，用右手拿着饱满的左乳，用乳头逗弄儿子，小家伙立即不哭了，张着小嘴期待着，可是小鹃只用乳头触碰儿子的嘴唇，小家伙张了几下小嘴没含到乳头，把眼一闭就放声大哭，小鹃立即将乳头塞到儿子的嘴里，小家伙又立即安稳了。站在一旁的奋强饶有兴致地笑着说：“哟！儿子的脾气还真不小哩。”奋强觉得儿子吸咂乳头的样子很可爱，就趴在小鹃的胸前痴迷地看着。小鹃突然掀起衣服，将白嫩饱满的右乳展现在心爱的男人的面前，用乳头触碰了一下心爱的男人的嘴唇，奋强立即含着乳头吸咂起来，他觉得有一股甜甜的乳汁流到嘴里，他用舌头舔弄着娇嫩的乳头。小鹃感到无比的幸福、快乐，于是就情不自禁地柔声说：“我有两个儿子了……”

奋强吃了午饭，又到了东屋里，见小鹃又闭上了眼，但他发现小鹃的鼻翼在微微地颤动，他知道小鹃是在装困，就凑上去用舌头轻轻地舔着小鹃那小巧的鼻子，小鹃“咯咯”一笑，搂住了奋强的脖子，奋强一边捏弄着小鹃得乳头，一边爱恋地亲吻着小鹃那美丽的眼睛、娇嫩的腮、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

“奋强呀，该走了。”小鹃听到杜筱倩在堂屋里这样喊，就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心爱的丈夫，说：“你对俺爹说，俺出了满月就抱着盼曦去看他。”奋强点了一下头，说：“那我就走了。”奋强走到门口又回头深情地望了一眼小鹃和熟睡的儿子。张小鹃这个陶醉在爱情的幸福中的美丽善良的女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她与心爱的男人的永别！

奋强从东屋里出来，杜筱倩指着地上的一个麻袋说：“东西我都放在这个麻袋里了，你快赶路吧。”奋强背上麻袋，杜筱倩将儿子送到大门口，奋强刚走了十多步，杜筱倩又嘱咐儿子：“明天早上早起来，下午早回来。”奋强回头笑着说：“我记着了，你回去吧，娘。”杜筱倩又是目送到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杜筱倩这个饱经沧桑的苦命的女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她与相依为命了二十六年的儿子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