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邓小平复出国内形势突变

赵爱民冒险寻找大树遮荫

 

姓赵的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着新的升官的机会的到来,烦躁了就找孔家庄的女知青消遣消遣,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可是到了七四年冬天,国家形势却发生了巨大变化,七五年元旦刚过,在中共十届二中全会上,邓小平重新复出,当选为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接着在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又当选为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姓赵的想,原来都议论毛主席选定了造反起家的年轻的王洪文当接班人,但邓小平的复出已经证明毛主席已经改变了主意。姓赵的意识到国家形式将向着不利于他们这些靠造反起家的干部的方向发展。他想,七四年以来,毛、周、朱在公开场合出现的越来越少了,这说明了什么?这肯定说明了这三位领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邓小平出来主持党政军工作,这说明了什么?这难道不是说明了毛主席准备把中国的命运交给姓邓的吗?姓邓的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听说他的儿子在大学里被红卫兵逼得跳了楼,摔断了腿,他要是掌握了大权,那些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的大批老干部一定会重新上台,而且他决不会轻饶了造反起家的干部!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就坐以待毙吗?失去了权力,将失去了金钱,失去了美女,失去了一切!不!决不能失去这一切!必须想办法摆脱困境,他一连三天,吃不好饭,睡不安觉,日夜冥思苦想,但百思不得其解。第四天早上,一夜未眠的姓赵的却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周如莲做好了早饭叫他,他不耐烦地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了。我想再困一会,你对林秘书说,没有大事别让他来找我。”周如莲关切地问:“是不是让小李拉着你到卫生所看看?”姓赵的闭着眼,皱着眉头,说:“别烦我了,不用,不用!”周如莲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周如莲又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喊:“老赵,老赵!”姓赵的猛地坐起来,咆哮道:“你他娘的还让老子活不?你让我安静一会行不!”周如莲吓得战战兢兢地说:“林秘书说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不敢做主,必须向你报告。”“你让他快进来吧。”姓赵的虽然仍有些不耐烦,但声音却明显地缓和了许多。

林秘书一进屋就点头哈腰地说:“赵书记,真对不起,你身体不舒服,我本来不应该来打扰你,但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不敢自作主张,不向你汇报不行呀。”姓赵的立即笑着说:“林书记,你坐下慢慢说。”林秘书坐在一把椅子上,说:“你了解咱地区原第一书记高峰的情况吗?”姓赵的说:“我在县里开会的时候听说了他的一些情况,但不很了解他,再说我也不愿意了解他的详细情况,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的老干部多的是,详细了解这样的人有什么用?”林秘书说:“但现在发生的这件大事就与他有关,他得了重病,正在发高烧,已经昏迷不醒,他大队的社员将他送到卫生所,卫生所的田所长说,没有公社革委会的指示他们不敢给姓高的治病,于是社员又抬着姓高的来到了咱这里,他们的气焰极其嚣张,扬言说,如果公社革委会不让卫生所给姓高的治病,他们就砸烂公社革委会。这件事情我不敢自作主张,所以不得不向你汇报。”姓赵的一听这话,立即火冒三丈,大声说:“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敢造共产党的反不成?你立即给林家庄大队书记打个电话,让他派民兵先把那些闹事的人抓起来再说。”林秘书为难地说:“要是一般大队的人我早就这样做了,但是高家大队的这些人不好惹,为了妥善处理这件大事,我觉得很有必要向你详细介绍一下高峰和他大队的详细情况,不知你想不想听。”姓赵的一听这话,觉得情况不是很简单,于是就说:“你快说。”于是林秘书接着说:“高峰这个人原是京都大学的高材生,一九三六年他怀着振兴家乡教育的雄心壮志从北京回到了县城,创办了县高级中学,也就是县一中的前身,他当了两年校长就成了咱县当时的名人,一九三九年日本鬼子来到了我们卧龙山区,于是他以他的学生为主拉起了一支抗日武装,因他指挥有方,队伍不断扩大,后来加入了陈毅的部队,还入了党,被陈毅任命为独立团团长。解放战争时期,他加入了刘伯承、邓小平的部队,在淮海战役中他已经升为师长,淮海战役结束,他因左腿受了伤而转到地方工作,建国后他出任卧龙山地区地委第二书记,不久以后就升为第一书记。一九五八年因抵制‘大跃进’运动而被降为第五书记,一九六二年又恢复了第一书记的职务,一九六六年又被打倒,被遣送回他的老家高家大队,王文革听说了他回家的消息后,想在县城里召开他的批斗会,派了五十多个红卫兵去高家大队抓他,结果被高家大队的群众打了出来。高家大队不是一般的村,不好对付,特别是党支部书记高立新,他是高峰的学生,在部队上时,他是高峰的老部下,他还是抗美援朝一级战斗英雄,一等伤残军人,曾经受到过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接见,他有个儿子现在在外面当军官,听说是特种部队的,还是个团长,所以他根本不把县革委会放在眼里,县革委会对他也无可奈何,公社革委会更是不敢招惹高家大队。现在来闹事的都不是一般的群众,一般的群众也不敢来,他们都是烈士的后代或者是现役军人家属,如果把这些人抓起来,那高立新是决不会罢休的,事情很可能就闹大了,情况就是这样的。”

姓赵的听了林秘书的汇报,思维一下子活跃起来,关于高峰的一些情况他早就了解了一些,为什么这几天没有想起这个人来呢?他是邓小平的老部下,文化大革命是受到邓小平的牵连才被打倒的,邓小平现在又站起来了,这姓高的不久之后一定也会官复原职,靠上姓高的这棵大树,那自己的未来的前途还用担忧吗?姓赵的想到这里,激动得脸上泛出了红光,他迅速穿上了衣服,洗了一把脸,就匆匆向外走,林秘书紧跟其后。

姓赵的刚走到大院,就立即被愤怒的群众包围了,他们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着,突然一个高大的庄户汉子在群众中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这样七嘴八舌地吵下去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耽误了给高书记治病,我代表兄弟爷们向这个姓赵的说。”这个庄户汉子还很有号召力,群众听了他的话,果然静了下来。那庄户汉子从人群中挤到姓赵的的面前,姓赵的一见这人,心里一震。原来,这人就是在二郎山上带头戏弄他的那个人,姓赵的心里有点发毛,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习惯性地咳嗽了两声。那庄户汉子双手插在又脏又破的黄大衣布袋里,异常平静地对姓赵的说:“姓赵的,高峰书记是我们卧龙山区闻名的抗日英雄,上了一点年纪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他跟日本鬼子论大刀片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像高峰这样的革命老干部就没有新中国。姓赵的你他娘的来到我们林家庄公社以来没有干一件人事,你今天要是下令让卫生所抢救高峰书记,你以前欠我们林家庄公社的旧帐就一笔勾销,你今天要是见死不救的话,我领着我们村的光棍就先打断你的狗腿,然后再砸烂公社革委会,我在二郎山上曾经告诉过你,我们他娘的早就想到监牢狱去找饱饭吃了,判刑判得越长越好。姓赵的,我的话说完了,我是说话算数的,我是说到做到的,我现在就等你放一个屁了,救还是不救!”这个人的话音刚落,姓赵的接着又听到一个人在外面大声喊:“大家都闪开!听我说!”围着姓赵的人一下子就闪开了,姓赵的随声望去,见一个人坐在革委会办公室门前的石阶上,身旁还放着两个拐杖,这个人接着说:“姓赵的,我没来公社开过会,你也没有去过我村,所以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叫高立新,我从抗美援朝前线回来就干支部书记,文化大革命以来,我这是第一次出村,今天只要我发一句话,这些革命烈士的后代就会把你砸成肉酱,我听人家说你也是烈士后代,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不会让他们砸死你,但是,你爹和成千上万的革命烈士用鲜血换来的新中国,却被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搞得乌烟瘴气,今天你要是不让卫生所抢救高书记,我就让这些烈士的后代割下你的两个猪耳朵,让你今后无脸再见人。上级要是追究罪过,一切由我一人承担,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王八蛋能把我这个一等革命伤残军人怎么样!”

姓赵的觉得两腿有点发软,但他还是镇静住了自己,他决定冒险搞一次政治投机,于是他又习惯性地咳嗽了两声,开始发话了:“贫下中农同志们,革命的社员同志们,高峰书记是老革命,我在此代表公社革委会在这里表这个态,我们一定下定决心,排除万难,抢救高峰书记,治病花的钱全部由公社革委会报销。刚才这个同志和高立新书记说了一些过头话,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作为一名党的领导干部,是有这个肚量和觉悟的。好了,我不多说了,救人要紧,现在就用我的车立即送高书记去卫生所。”

姓赵的亲自将高峰送到了卫生所,田所长一看姓赵的亲自来了,不敢怠慢,立即组织最好的医生进行抢救,打了两天掉针以后,高峰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坐在高峰的病床前守了两天两夜的高立新见高峰突然睁开了眼,就兴奋地说:“老师,你可醒过来了。”高峰愣愣地环顾了一下,不解地问:“我怎么躺在这里?”高立新立即说:“你病了,发高烧昏迷了两天两夜,在公社革委会赵书记的亲自安排下,卫生所才让医生抢救你。”高峰长吁了一口气,有点感慨万千地说:“看来现在我们党中还有很多好的干部。”高立新立即说:“那个姓赵的来到咱公社可没干件人事,就是在抢救你这件事上,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这两天一直在想,那姓赵的为什么会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但是百思不得其解。”高峰有长吁了一口气,说:“立新呀,话可不能这样说,文化大革命以来,我党的路线出了问题,所以有很多党的干部不得不说些违心话,但本质上说他们还是好的干部,就说那个赵书记吧,不管他以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仅凭他敢下令救我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他是一个好干部。你要知道,他是冒着丢乌纱帽的风险救我的,要是他没有一定的革命觉悟是不会冒险救我这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人不是神仙,不是圣人,谁能保证不说过错话?谁能保证不做过错事?但看一个人要从大局出发,在最紧要的关头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高立新沉思了一会,说:“你说的这话很有道理,听那姓赵的说的那些话来看,好像他不是一个很坏的家伙,也许是我误解了他?”高峰立即急切地问:“那人说了些什么话?”高立新又把姓赵的说的那一套话复述了一遍,高峰立即说:“我虽然不认识那个人,但我可以断定这一定是个好干部。”

再说,姓赵的将高峰安排到卫生所抢救以后,就回到了公社,他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抽着烟沉思起来。他知道自己是走了一招险棋,若是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在官场上他就靠上了一棵大树,升大官发大财的机会就来了,若是事情朝着……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觉得这事情关系重大,必须当面向王洪彬汇报一下,注意一定,立即启程。

在王洪彬的办公室里,姓赵的将他救高峰的动机如实地汇报了。王洪彬听了姓赵的汇报,只是低着头皱着眉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姓赵的不知所措了,吓得直冒冷汗。王洪彬突然抬头说:“小赵呀,你可做了一件玩火的事呀!”姓赵的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感到脑子一片空白。王洪彬却又接着说:“但自古以来官场就是一个玩火的行当,玩不好就引火烧身,玩好了就飞黄腾达。”王洪彬说到这里又故作深沉地抽起了烟,姓赵的听了这话心里像打破了一个五味瓶,说不出是啥滋味。王洪彬吐了一口烟后,接着又说:“但我愿意和你一起玩这把火,明天晚上我带车亲自将高老头接到县医院治疗。”姓赵的觉得压在胸口上的一块无形的石头终于落下去了,脸上立即兴奋的有点发紫,就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王洪彬说:“王书记,你要是没有别事,我现在就回去安排一下。”王洪彬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说:“不过,这事你可得一定注意保密,这事的利害关系你是明白的,不需要我再多说。”姓赵的立即点头哈腰地连声说:“王书记,我明白,你一万个放心就是了。”

姓赵的一走,王洪彬就去了县医院对院长做了周密的安排。县医院的院长王新华是王洪彬的侄子,他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军人,他是王洪彬一手提拔起来的,是王洪彬给他农转了非,给他转了干,又提拔他当上了副院长,一年以后又提拔为院长,所以对他来说,王洪彬的话就是圣旨。

王新华在医院里专门安排了一个套间,并精心布置了一番。王洪彬将高峰接来以后,他根据王洪彬的交待每天晚上给高峰用人参煮一只鸡,早饭、午饭每天都不重样。治疗了三天,高峰的身体恢复的很快,精神也很好了。

王洪彬交待王新华每天向他汇报两次高峰的身体恢复情况和精神状态情况。第三天晚上,王洪彬听了王新华的汇报后,觉得到了向这高老头发起精神进攻的时机了,于是他来到了高峰住的套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我这三天到地委开了一个会,所以没捞着来看你,请你谅解。”

王洪彬为什么故意三天不来见高峰呢?因为他是在实施欲擒故纵的进攻手段俘虏高峰,他断定高峰的身体恢复过来以后,会怀着对他的感激之情期盼着他的到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再来见高峰,就可以在一种很好的气氛中将预谋已久的话恰到好处地说出来。事情正与他估计的那样,当他走进屋向高峰问好时,高老头立即用他那双苍老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过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谢你和赵爱民同志救了我,你们真是党的好干部。”王洪彬心里暗喜,就安慰高老头说:“老书记,别激动,有话慢慢说。”王洪彬讨好地给高老头倒上一杯水,那高老头喝了几口水后,平静了许多,于是用平缓的语气对他说:“你和赵爱民同志冒这么大的政治风险救我的命,我为党的干部中还有你和赵爱民同志这样的好干部而感到万分欣慰。”王洪彬听了这话,知道高老头已经被他俘虏了,于是接过高老头的话说:“老书记,你说我是党的好干部,我感到有愧呀!文化大革命以前我是县一中的一个普通的历史教师,我发现咱县里的一些干部已经失去了革命的本色,他们贪污浪费,根本不关心人民的疾苦。特别是五八年‘大跃进’运动中,他们为了讨好上级,吹牛风越刮越凶。六0年闹饥荒,很多群众活活地饿死,他们却截留了国家下拨给革命老区的救济款和救济粮,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所以文化大革命爆发以后,我带头造了这些人的反。可是后来我发觉形势发展越来越不对头,从中央到地方的像你这样的一些革命老干部纷纷被打倒,我觉得茫然了,我想急流勇退,退出这场政治运动,可是越来越身不由己了。后来我不得不说了一些违心的话,做了一些违心的事。当我听赵爱民同志说你病危的情况后,我毫不犹豫地决定全力以赴地抢救你。我救你并不是出于个人感情,你知道,在这以前咱们彼此互补相识,根本就没有个人感情所言,而是因为我已经深刻地意识到,我们的党不能没有像你这样的老干部,有你们这些坚持原则的老干部在,我们的党才有希望,国家才有希望。我知道救你的后果很可能会引火烧身,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现在的官难当,下边的群众怨声载道,上面的官指手画脚,我这个两头受气的官早就不想当了。常言道:我所求就无所惧。我现在什么也不怕,大不了我再回到一中当我的教书匠。我毕业于省示范学院,我的专业知识扎实,我会当好一个合格的人民教师的。我是学历史的,纵观古今中外,真正开明的执政者没有不重视教育的,不重视教育的民族是愚蠢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我坚信我们的党会使我国的教育事业和其它事业重新走向正规的。”王洪彬发现高老头已经被他这段精彩的演讲激动得发呆了,过了一会,高老头才还过神来,再次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听了你这番话,我更加了解你了,你说的太对了,太对了。现在邓小平又重新复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王洪彬故意装作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高老头又接着说:“这说明毛主席和周总理准备将党和人民交给邓小平来领导,邓小平同志我了解他,他是一个有能力有头脑的卓越的领导人,他会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的命运的。也许未来的道路是曲折的,但祖国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请你坚信这一点。你千万不能再回去当教师,当然,我不是说当教师对社会的贡献小,我是说我们的党更需要像你这样的有知识有能力又能明辨是非的年轻的领导干部,将来即使我们这批老家伙再出来,但也干不了多少年了,还是得把革命的接力棒交给你们,未来的党和人民要靠你们这一代人来领导。我们的中华民族是一个古老而又闻名的民族,我们的祖先曾经创造了光辉灿烂的古代文明,我们中华儿女是聪明的,将来只要我们的党重新确定了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只要有像你这样的坚决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大批领导干部,我们就会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社会主义建设的优秀人才……”这高老头怀着对党和人民的忠诚,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激动的那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些红晕。王洪彬也居然被这动人的话感染了一点点,于是装模作样地连连点头表示赞赏。王洪彬知道这高峰已经被他俘虏了,于是他又说了一套安慰的客套话就告辞了。

王洪彬今夜的心情特别好,他让司机开车回去了,他决定散着步回家。他兴奋地漫步着,他在为自己在高峰面前的精彩的表演而得意,他觉得高老头就像一个单纯的中学生,幼稚的有点可爱……

说实在的,当王洪彬听到那高老头的那番话时,心里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点革命热情,但当他第二天走进县革委会大楼时,他那一点点热情又迅速冷却下来,他认为面对腐败的勾心斗角的冷酷无情的官场,仅有革命热情是不行的。在文化大革命初期,他起来造反的动机是好的,当时的县委的几个头头确实已经腐化堕落,但是当他将腐化堕落的当权者赶下台,他成了当权者以后,他曾经也想做个清官,但不久他也堕落了。但是他认为自己的堕落是情有可原的:其一,他认为自己是“不得不”堕落。当他成了万泉县一把手的时候,曾经得意了一阵子,因为他是万泉县的老爷,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在地区革委会的那些头头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孙子。他不得不向那些地区的老爷们进贡,用自己的一点工资进贡,那些地区的老爷们根本就看不在眼里,于是他不得不利用手中的权利向下级索取,他认为这种交易叫做“取之于小官,用之于大官”,当然是取得多出的少,这一多一少的差额就是他的灰色收入。对于这种堕落他感到不以为然,他认为责任不在他,这是“上梁不正下梁弯”,责任在上面,他是被迫而堕落。其二,他认为自己的堕落是“无可奈何的堕落”。当他手握重权以后,一些美妇靓女就主动送上门来,当他把人家干了以后,人家就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他只能“无可奈何”地满足人家的各种要求,对于这种堕落,他觉得责任也不在他,因为他是被那些美妇靓女们勾引上当的。但他对高峰说“早就不想当官了”,这纯是骗人的鬼话,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权、钱、色”的美好的生活,离开了“权、钱、色“那等于是让他死。

王洪彬为了进一步讨好高峰,他坚持每天晚上来与高老头“加深感情”,每次他都精心准备一套“演说词”,每次都把高老头弄得晕头转向。过了一个星期,王洪彬又来探望高峰。高老头已经完全康复,他要求出院,王洪彬坚持让他再调养一段时间,但倔强的高老头坚决不肯,于是王洪彬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同意他出院,王洪彬出去了一会,拿着一个纸包回来,放在了床头柜上,高老头问是什么东西,王洪彬说是一斤人参,高老头坚决不要,王洪彬装作很诚恳的样子,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是革命老干部,我们党不能没有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干部,我们卧龙山地区不能没有你,为了革命老区人民,你必须保重身体,你上了年纪,身体又很虚弱,你必须补一补身体。我说过,我保护的是革命老干部,换上任何一位像你这样的老干部,我也都会像对待你一样对待他。这一斤人参是我用自己的工资买的,它代表着我对革命老干部的一份真诚之心,如果你不收下,我的心里会很不安的。”高老头再一次被王洪彬的花言巧语说晕了头,于是他动情地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好收下了。但我也说过,我们这些老家伙年纪大了,即使将来再出来,也干不了几年革命了,党的革命的接力棒要靠你们这一代干部传下去。如果将来我能恢复职务,我将把卧龙山地区第一书记的接力棒传给你,我希望你做好这个思想准备。”王洪彬听了这话,心里乐开了花,他最后希望听到的就是高老头的这最关键的一句话。但城府很深的王洪彬并没有喜形于色,而是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我只想为党做点实实在在的工作,至于官大官小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再说,我的水平有限,恐怕担当不起地区一把手的重任。”高老头又说:“当然,一个人要是一心想着钻营升官,那就是资产阶级的政客。但我们共产党人,只要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官当得大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官当得越大,就可以多为人民作些工作嘛!在遵义会议上,要是毛主席不自己投自己关键的一票,那么红军和我党的命运将会不堪设想。”王洪彬又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我怎么能和毛主席他老人家比,我说我自己的水平不高是真心话。”高老头又说:“我举伟大领袖毛主席这个例子是打了一个比喻,我的意思是说,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你是我们新中国自己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又有这么多年丰富的基层经验,只要你注意不断学习,不断积累工作经验,我相信你是完全能够胜任地区一把手的重任的。”王洪彬又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尽最大努力不辜负您和革命老区人民对我的希望。”高老头拍了一下王洪彬的肩膀,笑着说:“这就对了嘛!”王洪彬说:“老书记,天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派车送你回去。”

王洪彬回到家里已经快九点了,他打通了林家庄公社革委会的电话:“我是县革委会王洪彬,你给我立即找赵爱民接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林秘书,他知道姓赵的今天晚上又没有回家,不知道又在那个大队里和女知青寻欢作乐,于是他信口胡诌,说:“有一个大队发生了群众斗殴事件,他去处理这件事情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王洪彬又十分傲慢地说:“我有急事找他,你马上派人告诉他,让他立即向我家里回个电话。”林秘书立即连声说:“好,好,好,我立即亲自去找他。”王洪彬问:“你是谁?”林秘书说:“我是林志远呀。”王洪彬说:“哟,是小林呀,好,你马上去找他。”

林秘书不敢怠慢,立即给李家屯大队书记打了一个电话,让大队书记立即通知李聪回电话,不一会李聪回过来电话,林秘书急切地问:“赵书记今天晚上在哪里?”李聪回答说:“在孔家庄。”于是林秘书又给孔家庄大队书记打电话。

再说,赵爱民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他觉得在对待高峰这件事上做得很漂亮,既收买了群众的人心,又为自己找到了一条退路,这真是“老汉子拉屎扒地瓜—一举两得”的美事。更重要的是拉上了王洪彬,万一将来出了漏子,还有姓王的顶着,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姓王的头上去。他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成了官场上的“不倒翁”,“权、钱、色”的美好的神仙般的生活将会伴随他一生。他觉得心情好了,精神头也足了,所以这几天每晚必到孔家庄找女知青交欢。姓赵的正在与一个女知青干在兴头上,突然听到大队书记在门外喊:“赵书记,林副书记打来电话说,县革委会王洪彬书记有急事找你,让你立即给他向家里回个电话。”姓赵的一听王洪彬有急事找他,不敢怠慢,立即从女知青的身上滚下来,赶紧回答:“你先敞开大队办公室的门,我马上过去。”

姓赵的刚走进办公室,孔家庄的大队书记很懂事,立即站起来说:“我回去了,你打完电话后锁好门就行了。”姓赵的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姓赵的要通了王洪彬家的电话:“王书记,您好,我是小赵呀,你有事找我?”电话里传来了王洪彬的傲慢的声音:“群众斗殴事件处理的怎么样了?”姓赵的一听这话,觉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随口说:“什么群众斗殴事件?”王洪彬说:“你还想瞒着我这件事呀?小林已经对我说了,说你去处理群众斗殴事件去了,现在发生群众斗殴事件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及时妥善处理好了就行了,何必瞒着我呢?你作为一把手亲自去处理这样的事情,这种工作作风很好嘛!”赵爱民的头脑在官场上显得很机灵,他立即明白是林秘书为了搪塞王洪彬而随便向王洪彬撒了这个谎,于是就顺水推舟地说:“群众斗殴事件我已经妥善处理好了,您放心就是了,我不是想有意瞒着你,我是不想让您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心。”王洪彬又打起官腔,说:“我们领导干部要注意关心群众嘛,平日要注意多到群众中去作些调查研究工作,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搞好了调查研究工作,就可以做到防患于未然嘛!”姓赵的立即连声说:“您放心,我今后一定按照你这个指示办事,一定,一定。”王洪彬瞎聊了半天,终于说正题了:“我找你是这么回事。那老头决定明天出院,但是正好明天我要到地区开个会,你明天上午一定来把他接回去,你以我的名义买点东西给他捎过去,明白了吗?”姓赵的立即回答说:“明白了,您放心就是了。”王洪彬又说:“明天我见了地区那个负责同志,我再在他的耳边给你吹吹风,你就好好地安心工作,耐心地等着就行了,明白了吗?”姓赵的立即又激动地说:“我明白了,王书记,我今生——”王洪彬在电话里打断姓赵的话,说:“好了,在电话里别多说了,以后见了面再谈。”

姓赵的又给李家屯的大队书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告诉李聪提前两个小时来接他,他放下电话,锁好办公室,长吁了一口气,他回到接待室,见那女知青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床边穿鞋。姓赵的赶紧走过去,两手按住那女知青的柔软的双肩,用他那坚硬的下身顶了一下那女知青的丰腴的臀部,色咪咪地说:“你看这小家伙还硬着哩。”于是两人又上床酣战了一阵方罢休。

第二天早上,姓赵的到大队书记家吃了一碗荷包蛋,刚放下饭碗,正好李聪也来了,姓赵的立即上了车。李聪习惯性地问:“去哪?”姓赵的说:“去县医院。”

吉普车在通往县城的路上奔驰。姓赵的将头靠在靠背上闭着眼想心事,他在一字一句地回想王洪彬在电话里说的话,最后对几个关键的字眼反复琢磨:那老头出院……我开会……你上午接……他终于明白王洪彬是怕引火烧身才故意躲开,想到这里,姓赵的决定晚上去接高老头,这样以来,神不知鬼不觉……于是他突然命令李聪:“刹车,返回。”李聪立即刹住车,不解地反问:“返回?”姓赵的说:“返回,下午五点再去,天黑后赶到县医院,回去后你去卫生所找田所长拿一斤人参,再到供销社拿点好吃的。”

晚上七点姓赵的赶到了县医院,他一进病房就握着高峰的手,点头哈腰地笑着说:“高书记,祝贺你康复。”高峰激动地说:“谢谢你和王书记救了我。”姓赵的说:“您是革命老干部,救您是我应该做的事。王书记今天到地区革委会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他让我今天上午来接您,但走在路上车出了点毛病,六点才修好车,让您在这里等了一天,真对不住您,要是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明天我再来接你?高峰立即说:“吉普车有灯,白天晚上走都一样,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们马上启程!”姓赵的听了这话正中下怀。

到了高家大队,姓赵的扶着高峰走进屋里,李聪提着人参和礼品也进了屋,高峰立即说:“赵书记呀,你给我买这么多东西,这怎么能行呢?”姓赵的装模作样地说:“我们的国家将来不能没有你们这些有丰富的革命经验的老干部呀,你上了年纪,必须注意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我用我的工资给你买了这么一点东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我怎么能出去你这个门呀!”高老头觉得姓赵的是和王洪彬一样的好干部,他很感动……

姓赵的发现邓小平上台主持党、政、军日常工作以后,立即就显出了卓越的领导才能。邓小平面对“文化大革命”造成的严重的混乱局面,立即对交通、工业、农业、军队以及科技文教等方面的工作采取了一系列整顿措施,铁路运输不畅的状况迅速改观,工业停滞下降的局面开始扭转,农村形势也明显好转,工人农民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姓赵的看着这国内形势的可喜变化,心里也很喜,他喜的不是国家的命运开始好转,他喜的是随着邓小平执政地位的巩固,高峰可能将重新大权在握,他将跟着高峰升官的机会不久就要到来。于是他将高老头接到了供销社饭店,专门安排了一个房间住下,并让饭店经理每天安排好饭好菜伺候。不久王洪彬又亲自将高老头接到了县革委会交待所,每天安排更好的饭更好的菜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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